钢铁的红树
人总是尊重长者，是因为渊博的知识？浑厚的阅历？还是崇高的社会地位？我喜欢聆听长者的教诲与叙述，完全是因为他们娓娓道来时那种令人羡慕的安逸。
“余小姐，我介绍一下，”教授转身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把脸稍稍侧想旁边的男人，“这位是我们这里的技术总工程师，肃水寒。”
“您好。”我站起身浅浅鞠了一躬。
“欢迎你，余小姐。”肃先生对我点了点头，挤出一丝微笑。
“这位是我们的医生，陆紫苑。”教授指着另一边的妙龄少女。
“您好。”我照例鞠躬，却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正在我抬头的瞬间，奥丁猛然站起身，将右手挡在我面前，抓住少女迎面甩来的巴掌。
“就是因为你！我男人被抓住了！”紫苑甩开奥丁的手，一屁股坐回沙发上，把脸转向另一边。她和吴主任是什么关系？吴主任被那些黑衣人抓走了？真的是因为要保护我，奥丁才没保住吴主任？可是那么多黑衣人死在奥丁的叶子下面，吴主任会不会成为对方泄愤的对象呢？我越想越害怕，身体骤然冷下来，呆立在那里。幸好奥丁扯着我的衣服把我拉回沙发上，才让尴尬的场面没有继续恶化下去。
“好了！紫苑，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教授适当提高了音调，“余小姐，我想你有必要知道我们这里的情况，况且，很有可能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你要住在这里。”
我勉强点了点头，脑子里几乎完全是空白的。内疚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紫苑，她双臂抱在胸前，不时用手擦拭眼角的泪水。
“我们这个机构是‘逐风’计划的核心部分。我们研究的是一个叫做德鲁伊的古老教派，我们现在身处的就是德鲁伊教最庞大的遗址上面。整个遗址都是在这个庞大的地下溶洞中建造的。我们的位置就是遗址正中的那棵巨大红树的树冠中。这棵红树被德鲁伊们奉为神明，因为这棵生长在地下的巨树没有阳光的照射依然枝繁叶茂。德鲁伊的教义最重要的就是尊重自然，和膜拜自然，所以他们可以自如地运用自然的力量。他们可以与动物和植物交谈，必要的时候可以操纵它们作为自己意志的延长，或者化身为某种动物，不过据我所知那需要订立某种形式的契约。‘逐风’计划的目的就是解开这中间的一系列关系，并且合理利用德鲁伊的这种能力，将充满工业污染的地球从困境中解脱出来。这一切的前提是建立在对德鲁伊教派的理解和研究的基础之上，而这个基础就是我们下面的这个遗址。现在我们居住的这棵巨大的红树原本也是活着的，但是因为受到某种不明的辐射，使构成它全部细胞的分子都变成金属原子，类似动物的化石。目前，我们知道，这种辐射就来自于遗址的底部，而金属化的红树反而成了辐射最好的屏蔽体，所以我们可以居住在这里并且安然无恙。为了研究遗址，肃工和我合作开发了这里的主控电脑‘彼德’。由于无论动物还是植物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神经网络，即使化石也保留着神经的脉络，只是构成的物质被替换了而已。这棵红树也不例外，金属化的神经网络正好给电脑提供了可靠的信息传递通道，也正是因为细胞结构的特殊性，让我们有可能培养这棵红树的部分组织。也就是说，你现在看到的这些，几乎都是由红树的金属组织改变而来的。要知道，做这样的改变需要计算机拥有天文数字般的运算能力，可是那至少需要几十台庞大得如同天文台的巨型计算机并行运算才能达到，所幸，我们打了个擦边球。‘彼德’的中央处理器是用一枚32层的人造钻石加工成的光学处理核心，用无法想象的处理速度压倒了那些笨重的巨型计算机群。不单是光计算的应用，人造钻石的三维结构也把原始半导体芯片的二维运算方式转变成三维的运算方式。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这里有一位成员是一个真正的德鲁伊。也就是带你回来的奥丁。”教授顿了顿，把脸转向我这边，“前不久，吴主任去医院探望林洁的时候碰巧发现你被送到医院，或许是出于好心，他观察了你的病情，发现中间有些不同寻常。要知道德鲁伊有治愈病痛和创伤的能力，所以，除非他们愿意，否则德鲁伊的身上是不会有任何伤疤的。你这个岁数的孩子根本不可能没有伤疤，可是你却没有。而且根据林洁的描述，第二天出现在你床上的那只乌鸦似乎异常听你的话。这就引起了他的关注，所以第二天就把奥丁叫过去准备和你接触。只是你的身体并不能接受剧烈的运动，所以一直等着。一直到第三天晚上，那群黑衣人闯进医院，我们以为他们的目标是奥丁，所以吴主任把你托付给林洁，他自己带着奥丁从另一边撤了回来，并且和林洁约定了见面的地点。而奥丁在撤走的时候通过荷露斯的眼睛看到了你变成黑猫的过程。他肩上那只白头海雕就叫荷露斯。当时，吴主任很庆幸把你交给了林洁这样有责任心的护士，他相信林洁可以把你带出来。没想到，你是逃出来了，林洁却死在那里。好了，不说这些了。奥丁，你介绍一下你的能力吧。”
“好的教授。”奥丁伸手让荷露斯站到沙发的扶手上，站起身，“德鲁伊最总要的是和大自然的调和，把自己与自然的万物紧密结合起来。”
“德鲁伊是一个医生，可以借助自然的生命力治愈创伤。”说着，奥丁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划开自己的手掌。鲜红的血液从伤口溢出，顺着手掌流淌到指尖，有一滴落在木质的茶几上。奥丁把受伤的手摊开，闭上眼睛，嘴里默念了一句什么。伤口奇迹般开始愈合，流出的血液再次流回伤口，一直到伤口完全愈合。确实如教授所说，没有留下丝毫伤疤。
“那么下午你用来攻击那些黑衣人的叶子是怎么回事？”我背靠着沙发，看着奥丁刚才还在流血的手，难道我真的也有这样的能力吗？
“是的，那些叶子是我请树给我的，然后我请风帮我把叶子吹向合适的地方。你知道的，只要合适的角度，合适的力量，叶子也可以切开很多东西。”奥丁坐下来，掏出纸巾，拭去茶几上那滴血。
“那么，我可以变成猫，我是不是算是德鲁伊？”我注视着奥丁手上的纸巾，中间那一摸鲜红显得分外刺眼，当然，这是风歌的眼睛看到的，我却注视着刚刚回到奥丁肩上的荷露斯。
“当然，变成某种动物是德鲁伊的基本能力，德鲁伊在变成动物的时候可以和当地的动物交谈。”奥丁再次站起来，走到茶几和桌子中间宽大的空地上。在他转身的瞬间，变成一只一人高的白熊，雪白的毛皮覆盖着强壮的身体。
“德鲁伊在需要保护自然界和他人的时候是一个强大的战士，结合了动物的力量与人类的智慧。”白熊开口说话，并站起来。这并不是简单的站立动作，白熊的身体比例发生了改变，双腿变长，身体缩短，巨爪如同人的手一样可以握起来，与其说是白熊站立起来，还不如说现在的奥丁是一个熊人。“德鲁伊不仅仅可以用野兽的利爪当作武器，也可以变成这种野兽和人形的混合形。”
“其实早期的德鲁伊并不能变成这样的混合形态。”奥丁变回人形，坐回我身边，“这个形态需要一定的想象力作支撑。你变成猫的时候也是先在心中有一个猫的形象的吧？”
“是的，看来我们确实是一样的。”说着，我闭上眼，在心中形成了黑猫的样子，睁开眼睛，我已经变成黑猫站在刚才坐着的位置上了 。我转过头看着奥丁，“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做？”
“你可以尝试想象一下混合体的样子，主要是力量的来源，到底是人，还是猫。”奥丁侧过身给我让出一些空间。
“我试试。”到底我和影月的混合体会是什么样子呢？黑色的猫女，修长的四肢，警惕聆听的耳朵，对了，就是这样。睁开眼睛，我又重新恢复成坐姿，可是不同的是，现在的我已经变成想象中的猫女。我看着自己的双手，黑色的毛皮反射着灯光，我尝试着将爪子从手指中伸出来，还可以清楚得感觉到身后的尾巴。我站起来，发现自己比原来高了一些，从风歌的眼睛看来，我更接近人形，猫的特征相对少一些。我闭上眼睛，变回原来的样子。重新坐回沙发上。除了奥丁和教授，紫苑和肃工都用惊异的眼神看着我。
“呵呵，怪不得林洁提起你的时候要叫你猫猫了。”教授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看来你会成为一个好学生的。”
“谢谢教授。”虽然完成了变形的升级，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您说过，德鲁伊是一个治愈者，那么 ，我们能复活死去的人么？”
“问的好，”教授把身体向先微微倾斜了一下，“原来 不行，可是现在可以了。因为我们现在拥有了2个德鲁伊。”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让林洁活过来？！”我确信，我的眼睛里放出的光一定照亮了在场所有的人！
“理论上说是的，”教授重新把深入难题埋进沙发，“可是，我们并没有试过，而且现有的文献并不全面。”
“说到文献，我们相信遗址是最丰富的，只是没有办法取得。教授也说了，下面有致命的辐射。”一直沉默的肃水寒开口了，但是脸上的表情依然阴沉得可怕。
“这个应该不再是问题了，这一个星期的监测数据表明，辐射强度正在以几何级数降低，明天上午9点应该就可以降低到阀值以下了。”紫苑的声音不大，但所说的消息却足够令人振奋，只是脸依然没有朝向我这边，看来她的确很恨我。
“教授，这么说，我们明天中午就可以下去了？”肃水寒面对教授坐直身子。
“做准备吧。”教授的声音显得很高兴，不过他依然保持着一定程度的冷静，“紫苑，现在开始要辛苦你了，辐射量需要你持续监测，数据必须细致核对，确保没有任何错误。”
“放心吧教授，彼德是我见过最可靠的计算机了。”紫苑好不容易转过头来，可是我看到的却只有冰冷的目光，“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这里应该也没我的事了，我也回去了。”肃水寒看到紫苑起身准备离开，便一同告假。
教授点了点头，示意2人可以离开了。紫苑和肃水寒向教授浅浅鞠了躬转身出去了。门照例在他们身后悄无声息地合上。荷露斯好象在奥丁肩上谁着了，一动不动的，风歌早已经在我怀里睡熟了，均匀缓慢的呼吸让2人走后的沉默变成了压抑。教授回到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木制的烟斗，在里面塞进烟丝，用拇指按了按，划着火柴点燃了里面的烟丝。烟斗里的烟丝在昏暗的灯光照不到的黑暗里发出红色的光，一闪一闪的，好象夜空中飘忽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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